自作序:
《诗学》是西方文论和美学研究的重要文献,二千多年前,亚里士多德对诗与艺术进行了系统的解读,从“摹仿说”阐发艺术与现实的关系(主要表现为经验主义)以及合理性,此外对悲剧与文本也有较为清晰的判断,例如悲剧的结构以及文本的意像。
一. 形式与模仿
1. 起源:模仿与学习
模仿,是我们天性中的本能,此外还有“谐调”和韵律的本能,节拍当然是韵律的组成部分。因此,那些有着自然天赋的人们逐渐形成了特殊的能力,直到能够即兴作诗。
2. 艺术模仿三个差异--媒介、对象和模仿的形式
- 史诗和悲剧、喜剧和酒神颂以及大部分长笛音乐和竖琴音乐,在形式上都是模仿。更多的是媒介、对象和模仿的形式不同(用一种或多种艺术形式结合,通过节奏、语言或“音调”来模仿)有些艺术用了以上提到的所有方法——节奏、音调和韵律。
- 模仿的对象道德层面上的好坏(绘画也一样)
- 模仿这些对象时所用的方法不同
3. 对象:过去或现在的事,传说中或人们相信的事情,或是应该有的事。
4. 作者个性的方向
严肃的人模仿高尚的行为和好人的行为,比较琐细的作家则模仿比较低劣的人的行为
悲剧和喜剧出现以后,两类诗人仍然还保持着他们的自然天性:嘲讽诗人成了喜剧作者,而写英雄史诗的诗人成了悲剧作者,因为戏剧是种更大更高的艺术形式。
二. 悲剧与喜剧
喜剧倾向于表现比实际上坏的人,悲剧则倾向于表现比实际上好的人
悲剧和喜剧一样,起初都是即兴创作而成的。一个起源于酒神赞的作者,另一个则是生殖崇拜歌的作者
1. 喜剧
起源于西西里,但却是雅典诗人克剌忒斯首先放弃抑扬格或讽刺形式,才使主题和情节具有了普遍性。
喜剧是对于比较坏的人的模仿,然而,“坏”不是指一切恶而言,而是指丑,其中一种是滑稽。滑稽的事物存在于某种错误或丑陋中,但不致引起痛苦或伤害,现成的例子如滑稽面具,它又丑又怪,但不使人感到痛苦。
喜剧的情节:起源于西西里,但却是雅典诗人克剌忒斯首先放弃抑扬格或讽刺形式,才使主题和情节具有了普遍性。
2. 悲剧
A. 悲剧的性质:情节、性格(性格描写是为了体现道德,表明一个人选择或逃避哪类事情)、言辞、思想、场景和歌曲。
这六部分中有两个是模仿的媒介,一个是模仿的方式,还有三个是模仿的对象。这些就构成了完整的悲剧。我们可以说诗人把这些要素运用到人的身上;其实每个悲剧都包含了场景的要素,以及人物、情节、言辞、歌曲和思想。
B. 六个成分
- 悲剧的目标:事件和情节
情绪的因素是剧情突变或大逆转,以及发现的场景,它们都是情节的一部分
情节是第一原则,也一如既往的是悲剧的灵魂。
2)人物性格为其次
3)思想(在既定情形中能说话、说合适的话的能力。在演讲中,思想起了政治艺术和修辞艺术的作用。)
4)言辞
5)其余要素中,歌曲是悲剧中主要的点缀。
6)场景确实本身具有情绪感染力,但却是悲剧六个要素中最不具艺术性的,也和诗的艺术关联最少。因为悲剧的力量即使没有表演和演员我们也能感受到。而且,场景的效果更多的依赖舞台技师的艺术,而不是靠诗人的艺术。
C. 史诗和悲剧
- 共通:用诗的形式模仿比较高尚的人物
区别: - 形式:史诗只用一种节拍和用叙述的形式
- 长度:悲剧尽量把长度限制在太阳旋转一周(一天)的时间内,或稍长些,而史诗的情节并没有时间限制,虽然原来悲剧和史诗一样都在时间上不受限制。
- 种类及组成:史诗的种类也应和悲剧的一样多,也应该有简单剧、复杂剧、道德剧和感伤剧。史诗的组成不包含歌曲和场景,除此之外与悲剧大致相同,因为史诗也要有情景反转、发现和苦难。而且,史诗的思想和措辞还要有艺术性。
- 篇幅和韵律
- 叙事逻辑
在悲剧中我们无法一次同时模仿几个线索的活动,而只能把活动局限于舞台表演和演员的角色。但在史诗中,由于采用的是叙事的形式,可以同时描述许多同时发生的事件,如果这些事件都与主题相关,就会使史诗因篇幅增加而气势恢宏。史诗的这个优点能增加气势,使听众转移注意力,还能把史诗分解为各种各样的事件。因为千篇一律的事件会立即使人腻烦,舞台上上演的悲剧常常因此而失败。 - 艺术性
会有人问说史诗和悲剧的模仿形式中,哪个更高。如果说艺术越高雅就越高,而越高雅的艺术所吸引的观众越好,那么模仿对象无所不包的艺术显然是最庸俗的。表演者认为观众看不明白表演的意思,除非他们自己补充一些,这就是为什么表演者要加上各种动作
史诗适合有教养的观众欣赏,因为他们不需要太多动作。而悲剧是给比较差的观众看的。作为比较庸俗的一方,悲剧显然是二者中更低的那个。
这种指责与诗人无关,而与表演艺术有关,悲剧和史诗一样,可以不靠动作,仅仅通过阅读来产生艺术效果。
悲剧具有史诗的各种成分,包括韵律——以音乐和场景作为重要的附属装饰,给我们带来最生动的愉悦
如同常说的那样,每种艺术都应该产生出恰当的愉悦,而不是碰巧的愉悦
史诗格(英雄格)是最庄严最厚重的,也是最适合使用罕见词或隐喻词的,这点让叙事形式的模仿独一无二。
D. 悲剧的模仿
悲剧是对严肃、完整以及有一定重要性的行为所进行的模仿
艺术装饰美化的语言(“美化过的语言”是说语言中用了韵律、“和声”和歌曲。“分布在戏剧的不同部分”是说有些部分只通过诗歌这个媒介来描写,有的还是借助歌曲。),它们分布在戏剧的不同部分。用行为的方式,而不是用叙述方式,通过引起同情和恐惧来净化这些情绪。
- 动作、场景的装饰、歌曲和言词(二者是模仿的媒介)。言词指“韵文”的组合,至于歌曲的意思则是很明显的。
- 行为的模仿(通过人物来表现)
这些人物必然在性格和思想上具有独特性。情节是模仿了行为。这里的情节是说对事件的安排,性格是说我们赋予人物某些品质,而思想是在证明论点或阐述真相时需要的。模仿行为和生活包含着行为,最终是一种行为模式,而不是一种品质。虽然性格决定了人的品质,但人是通过行为表达出高兴或不高兴的。所以戏剧表演并不着眼于表现人物性格,性格的呈现在表演中只是次要的。
E. 结构
- 悲剧分为几个部分——序言、片段、笑剧和合唱歌。合唱歌又分为进场歌与合唱颂歌。
(开场白是悲剧中紧随在合唱的进场歌后面的整个部分。片段是悲剧中在完整的合唱歌曲之间的那整个部分。笑剧是悲剧中的最后的合唱歌曲之后的整个部分。合唱部分中的进场歌是合唱中第一次唱的没有分开的一段话。合唱颂歌是没有抑扬格或抑扬八音步诗的合唱歌。哀歌是合唱队和演员一起唱的悲歌。)
开头不是因为之前的事而产生的结果,而是之后诸事形成或产生的原因。结尾正好相反,是继其他事情之后必然或通常发生的事情,但结尾之后再没有事情了。中间部分是接了前面的事情,后面又有事情接着。因此,构建得当的情节既不能随意开头,也不能随意结尾,而是要遵循这些原则。 - 美取决于大小和排序
如果体积太大也不美。因为太大了一眼看不到整体,因此就没了整体感,比如一个长达一千英里的物体。所以如果是有生命的身体或生物体,就要具有一定大小,以一眼能看清为合适。因此情节要有一定的长度,以能让人容易记住为合适。情节的长度与戏剧的竞赛和观看的美感有关,而不属于艺术理论
由戏剧本身的性质所决定的长度限制是:长度越长,作品就越美,只要整体是清晰可见的。
情节的一致并非像有人所想的那样,主人公是一个人情节就一致了。人一生中的事情有无限的多样性而无从统一 - 两部分——复杂化和解决(或结局)。与情节无关的事件常常会和部分情节结合在一起来使情节复杂化
然后就是解决问题。复杂化的部分是指从故事开始,到故事变好或坏的拐点;而解决部分是从故事的拐点开始,到故事的结局为止 - 悲剧分四类。复杂剧全靠情景逆转和发现;伤感剧(主题是激情),比如《埃阿斯》与《伊克西翁》之类的悲剧;伦理剧(主题是伦理),比如《佛提亚妇女》与《珀琉斯》;第四种是简单剧(我们这里不包括纯粹展示的因素)
- 布局,即看“结”与“解”
诗人应该记住前面屡次说的,不要把史诗写成悲剧。
三. 诗人和历史学家的区别
- 不在于写的是诗还是散文,二者真正的区别在于:一个写过去发生的事,一个写将要发生的事。因此诗要比历史更有哲理并高于历史,因为诗常常表现普遍事件,而历史表现特殊事件。
在喜剧中已是显而易见,诗人先根据可能性构建了情节,再插入特有的名字,这和讽刺作家特意描写某些人不一样。但悲剧作家仍然坚持用真名,因为这样让会发生的事情比较可信。对于还没发生的事情我们不会马上感到发生的可能性。 - 诗人或创造者创造的应该是情节而不是诗。因为他之所以成为诗人是因为他模仿,而模仿的是行为。即使诗人碰巧选了个历史主题,他仍然是诗人。因为有些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可能不合乎事物的可能性。根据这些事件的性质,他就是这些事件的诗人或创作者。
- 但悲剧不仅仅模仿了完整的行为,还模仿了引起害怕和怜悯的事件。当这些事件出其不意地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产生的效果最好。而当事件彼此有因果关系时,效果更显著。
四. 情节、场景、人物、思想、文本
1. 情节
- 情节的三部分:逆转和发现,苦难场景(破坏性或令人痛苦的表演,比如舞台上的死,肉体的痛苦,受伤这类场景)
(好的情节建构应该是当不借助眼睛看而只用耳朵听到故事也能让人因害怕而发抖,因怜悯而融化) - 情节的简单与复杂
复杂情节中发生了剧情逆转或发现,或二者兼有,导致了命运的转变。逆转或发现是由情节的构建而来的,所以也是前面行为的必然或可能的结果。一个事件是前因还是后果区别重大。 - 情境逆转(的可能性或必然性规则掉头朝相反方向发展的转变)
- 目标(应该什么,应该避免什么,以及用什么方法可以产生悲剧的特定效果)
(善良的人由繁华落入不幸,因为这样写只能令人震惊,而不会引起怜悯或恐惧。也不能写一个坏人从不幸走向繁华,因为没有什么比这更有悖于悲剧的精神了。这样写不具备悲剧的任何特性,既不符合道德意识,也不能引发怜悯或恐惧。同样,悲剧也不应展示一个极其坏的人的衰败。虽然这样的情节可以满足我们的道德感,但并不能让人产生怜悯或恐惧。因为怜悯的产生是由于不应该的不幸,而恐惧的产生是因为和我们一样的人遭遇的不幸。) - 情节有双重线索,善恶也得到相反的结局。
- 故事情节
在建构情节和选择合适的词写出来的时候,诗人应该尽可能想象剧中的情景就在眼前。这样才能身临其境,才能最真实地审视一切,仿佛自己就像个现场的观众,看清楚什么是符合剧情的,且不容易忽略不符合剧情的地方 - 标志
- 通过事件的转折来发现
- 诗人随意创作出的发现(缺乏艺术性)
- 记忆引起的触景生情(看到某物而唤醒某种情感)
- 推理而来的,还有一种综合推断的发现,是因为对一个角色所做的错误推断而产生的。
- 叙事形式
采用叙述形式和单一韵律的诗的模仿。和悲剧一样,这样的诗的情节也应该按戏剧的原则建构,即情节的主题只有一个活动,一个完整和完成的,有开头、中间和结尾的活动。
2. 场景
恐惧和怜悯之情是通过表演场景引起,好的情节建构应该是当不借助眼睛看而只用耳朵听到故事也能让人因害怕而发抖,因怜悯而融化
什么情况能引起我们的害怕或怜悯之情。
如果悲剧性的事件发生在亲密的人或珍惜的人之间,比如说兄弟杀死或预谋杀死兄弟,儿子对父亲,母亲对儿子,儿子对母亲,或者其他类似的行为,这才是诗人所要寻找的素材
人物做了可怕的事情后才发现和受害的人是亲属或朋友关系
第三种情况是正要动手的时候了解了对方是谁而放弃行动。第四种情况是在由于不知情而要做一件无法挽回的事情之前,及时发现而没做
在所有这些方式中,最差的方式是知道对方是谁而打算动手,但又放弃了。因为这样只能让人失望而不是悲痛,因为后面并没有灾难发生
所以不是艺术,而是好运气在指引着诗人寻找主题,使得剧情能传达悲剧的特征
3. 人物
人物的四个目标:
- 善良
- 适合。
- 忠实于生活
- 一致性
诗人们就应该效仿好的画家。他们在复制原型的独特形式的时候,模仿既忠于生活又比原型更美丽
也要记得那些吸引人的事,虽然这些事不是诗的要点,但也是诗的附属部分
4. 言辞和思想
思想通过说话来产生
说话可以细分为:证明与反驳;情感的激发,例如怜悯,恐惧,愤怒等;表明重要与否
对待戏剧事件和语言的唯一区别是事件是不借助语言表达来传达意思,然而想到达的效果应该是由说话者产生的,或者是由于说出来的话而产生的效果。因为如果所传达的思想并没有借助所说的话,那何必要说话者呢?
5. 文本
A. 言词:命令、祈求、陈述、威胁、问题、回答等等表达方式
- 词有两种,简单词和复合词
简单词是指由一些没有含义的部分组成的,例如“ge”“地”。复合词或合成词是指由有含义的部分和无含义部分组成的词(虽然在作为整体的一个词里面的各部分都没有含义),或者是由两部分各自都有含义的词组成。词也可能是三字合成,四字合成,或多字合成的,就像很多加长的词句一样,例如“Hermo-caico-xanthus” (向主神宙斯祈祷的人)。 - 词可以是通用词、外来词、隐喻词、修饰词、新创词、加长词、缩小词或变异词
(通用词或专用词是人们普遍使用的词。外来词是其他国家使用的词。所以很明显,一个词可以是外来词,又是通用词) - 隐喻词(把一个不同的名称进行转换,从属转为类,或从类转为属,或从类到类,或用类推,即类比。有时也可以加入与被隐喻的词相关的词来进行隐喻,杯子之对于狄俄倪索斯,正如盾对于阿瑞斯。所以也可以把杯子说成“狄俄倪索斯之盾”或把盾说成“阿瑞斯之杯”)
- 新创词(指从未在当地使用过的词,它是由诗人自己采用的)
(当词的元音变成长元音,或当加入一个音节的时候一个词就加长了)
变异词是当一个词的部分保存不变,部分新创了
名词本身是阴性,阳性或中性。
B. 语言
- 组成部分:字母,音节,连接词,名词,动词,词形变化或词格,句子或短语
一个字母是个不可分的音,但不是所有不可分的音,而只是那种可以组成一组语音的不可分的音。
一个音节是个无含义的声音,由一个静音和一个元音组成。例如GR没有A就是个音节,带个A——GRA也是个音节
连接词是没有意义的音,既不引起也不阻碍多个声音结合为一个有含义的声音,一般位于句子的末尾或中间。
词是一个合成的有含义的音,不表明时间,其各部分本身并无含义
动词是合成的有含义的音,表明时间。和名词一样,合成的各部分没有自己的含义。因为“人”或者“白色”并不表明时间;而“他走路”和“他已经走了”却表明了动作的时间,分别是现在和过去。
词形变化名词和动词都有,并且词性变化表明了关系是“属于”、“对于”之类
词形变化还表明数量是一个还是多个,例如“人”或“人们”;词形变化还能表明真正说话时的方式和语气,例如是提问还是命令。“Did he go (他去了吗)?”和“go(去)”就是这类的动词词形变化。
句子或短语是合成的、有含义的,至少有的部分本身有含义
一个句子或短语可以有两种方式来组成一个整体,要么用于表示一件事,要么用于将几段话连在一起。 - 语言风格
完美在于清晰而不流于平淡,最清晰的风格是只用通用词或固有词,但同时也比较平淡。
另一方面,如果措辞能够用标新立异的词就能高雅而不落俗套。
由于这类短语不属于普通短语的范围,悲剧演员才赋予了它们独特的风格
善用隐喻表明了人的天赋,因为写出好的隐喻词说明有双发现事物相似处的眼睛。
在各种词中,合成词最适合酒神颂,罕见词最适合英雄诗,隐喻词最适合抑扬格诗
Other:
如果有人质疑诗人的描写不符实际,诗人可用回答,“这些事物本该就是这样的。”
检验所说所做是否符合诗歌的标准,不能只依据某个特定的行为或言语来判断。还要考虑是谁说的或做的,对谁,通过什么方式,或为了什么目的,例如是否为了更好地趋利避害
其他需要解决的困难是诗歌中使用的语言
有时语句是隐喻的
解决的方法还可以依靠语音或气息
或者是用标点符号来解答问题
或通过含糊的字义来回答质疑
或通过语言的使用
当一个词的意思和上下文的意思不一致的时候,我们要考虑这个词在文章中有那些意思
关于艺术需要,可信的不可能要比不可信的可能要更受欢迎
看似矛盾的事情应该用辩证中的辩驳来分析,分析是否指同一件事,或同一种关系,还是同一个意思
不合理的因素以及人物的堕落,假如是没必要的,就应当受到指责
批评一般源于五个方面,即那些被批评的事有不可能的事,不合理的事,伤害道德的事,矛盾的事,或与艺术审美相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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